张砚之

【熊猫组】光

熊猫组国设。时政向。

有王京出没。








“先生,我突然找不到光了。”


那是王嘉龙一九九七年后第一次称呼王耀“先生”,礼貌、和敬而疏离;可王耀知道这样的情感积蓄在二人之间,漫长地超越了百载岁月的鸿沟——昔日的东方之珠啊,曾几何时无数人梦寐的土地啊,那在浓烈绚烂的时代烟火里盛放过的每一个奇迹,映衬着今天大厦将倾的愁云惨雾中一支婉转的悲曲。


——“不要留恋,该回家了。”


王嘉龙依稀记得自己见过撒|切|尔夫人,那是二十世纪八十年代飘着阴雨的英格兰。印象中的伦敦是灰蒙蒙的一片,人潮喧嚣却也寂寞,衣衫褴褛的流浪汉坐在皇后剧院大门前乞讨,来往过客却吝啬得不愿施舍一个眼神。嘘,通货膨胀的危机刚散,高涨的失业率紧跟其后扼住了欧洲岛国的神经。抱怨此起彼伏,却被微妙地压抑在群流中;遥相呼应的不再是辉煌时刻隆隆运转的工厂机器,而是办公室里西装革履摆弄着钞票的资本家——


看得见的钱变成看不见的,八十年代的英国人很清楚,那场属于日不落帝国的工业革命已经远去,时代悄悄转了个弯,把“金融”推上了聚光灯下精英群逐的舞台。站在Great Britain身后的王嘉龙也看得清楚,甚至心存三分感激,想起曾经愚昧落后的自己,终于在一遍遍眺望西方的过程中,加入了这个世界的分赃游戏。


从那天起人们开始谈论Hong Kong,诧异的眼色和向往的神情聚集在一处,是拥挤狭窄的城市巷口,也是城市巷口间相继林立的高楼广厦。可如果有一天,东方之珠成为City of Resistance;王嘉龙不以为意,带着年少轻狂的倔强头也不回地走,风声越大,越遮住了往昔兄长轻轻的叹息:


“他的目光永远投向西边,就是不愿抬头看看自己的北方。”








“不是我说,耀爷您就是对王嘉龙忒好了,好得没边儿。”王京认自个儿是王耀跟前数一数二聊得开的弟妹,这会子汇报完行政日程,装模作样叹口气,翘着二郎腿摊进一侧竹椅上。


王耀松松西服衣扣,抬眼含笑看着跟前京大爷状的青年:“怎么?吃醋?”


“小爷我会吃王嘉龙的醋?”王京听了这话可坐不住,指骨把身旁红木雕花的桌子敲得阵阵作响,“我就是为耀哥您打抱不平,也为咱几个兄弟姐妹说句公道话!全国上下谁不知道您对王嘉龙那叫一个好,他倒是懂得 ‘报恩’,回来了还不安生!旁的咱也甭掰扯,就说说二零一四年后那档子破事儿,这不存心给您添堵吗?他还嫌您被阿尔弗雷德那厮针对的不够吗……”


“得了吧你。”王耀及时止住了京大爷连珠炮似的抱怨,“我这会儿要是不喊停,你这张嘴呀可就把该说的不该说的一骨碌全讲了。”


“天道好轮回,是他做的太过,那就怪不得别人了。”王京虽一副不饶人的模样,语声却低了一低。


王耀看得通透,此刻也不恼,温润笑道:“你还说呢。当初嘉龙回家那时候,还不是你对他最关心,准备得最细致周详。你这刀子嘴豆腐心呀,我们懂嘉龙也懂。”


“他要是真懂就好了!”王京撇撇嘴角,颇有副恨铁不成钢的意味,“他心里但凡丁点儿明白,就该知道谁对他掏心掏肺的好,谁把他当棋子利用来利用去。”


“乱花渐欲迷人眼,”王耀悠悠叹了口气,“若世间的道理个个清楚了然,哪还有当局者迷这一说呢。”


“……哎呀您就偏心吧。”王京起身踱了两步,听见门口隐约有什么动静,再和王耀互换一个眼神,二人便双双了然。“做贼心虚。”王京轻骂一声,上前拉开了门把,映入眼帘的青年一身黑色西装白色衬衫,平静无波的模样同家中闹局对比起来,竟显得格外讽刺。


“我来找王先生。”青年微垂下首,王京便冷冷勾起唇角,“说起来我也算 ‘王先生’呢,你大老远从香|港跑过来是为了见我的?”


“让我见王耀。”王嘉龙抬眼凌厉,没空与面前人周旋,话音听来似是有些愠怒。


“还 ‘先生’‘先生’呢,”王京没好气地嗤了句,身体一侧,到底给王嘉龙开出一条道来。目光交接处撞上王耀的眼睛,只一瞬,便得了方圆分寸,撂下话说:“明天还有会,我再提醒下各省市准备好相关材料。”言毕关门离开。


静默在空气中蔓延。王嘉龙微微环顾四周,一切还是那样熟悉——办公桌上稳稳搁着两只陶瓷杯,一装水一装茶,恬淡的木香不留神钻进鼻间。再抬头看去,墙上高高裱着的四个大字行云流水笔锋苍劲,黑白分明显得尤其醒目——


“韬光养晦”。


“你倒是懂得韬光养晦。”王耀捂着茶杯暖手,悠哉悠哉倒进了舒适皮椅里。


——“这个时候再讽刺还有意义么?我亲爱的兄长。”


直到最后一点话音出口,王嘉龙还是不敢相信自己竟真当着王耀的面说了这样尖锐的言辞。出乎意料,王耀表现得格外冷静,仿佛一切都在掌控之中,眸光流转间,甚至添了三分意味不明的笑:“可以嘛嘉龙。回归这么久,算起来这还是你第一次在我跟前卸下辛苦维持的伪装。”


“每个人都在伪装。”王嘉龙说着上前了一步,“就像几个月来您从未当面说我有错,可心底不恰恰如此认为么?”


“我以为你今天来是检讨错误的,”王耀微一挑眉,抬眼对上青年凝聚的目光,“但现在看……你是来兴师问罪的。”


王嘉龙听了这话不禁嗤笑:“说到底他们有罪,我有罪,您也有罪。在上帝的面前,我们谁都难辞其咎。”


“在 ‘自由’媒体塑造的上帝面前,我承担着所有的恶。”王耀勾唇。


“有时候我真搞不懂您,我亲爱的兄长。”王嘉龙话锋一转,语调微微柔和了些,“像阿尔弗雷德、亚瑟、弗朗西斯,像全世界的人与国一样,我们看您,是雾里看花;永远不知道您心底在想什么,也就永远不会对您安心。”


“可你不应该。”王耀轻叹,“我给过你很多次机会,你拥有无限的可能去了解我、认识我、感受我。有时候我也觉得疑惑,疑惑这问题重重的背后到底藏了梦想、金钱、权力、腐败的杂糅交换,又或仅仅躺着那条横在我们中间的鸿沟——我尝试架起桥梁,你却没有踏出一步的打算。”


“信任是很廉价的东西,我的兄长。”王嘉龙咧开嘴角,“你拿什么让我相信条|例通过后得到的不是更深一层的监视掌控;又拿什么让我相信桥梁架成的那一天,我面对的是您善意的微笑而非冰冷的机枪?”


“你是个赌徒,也是个商人。”王耀捧着陶瓷杯的手略略一顿,“风险回报的利益得差,你算得尤其精准;可这次不一样,嘉龙。我教过你不要cross the line,因为这个世界上不是所有东西都能放到生意场上等价交换。”


“可您错了,我的兄长。”王嘉龙把手撑在办公桌上,眸中闪过一瞬的狡黠,“这局我赌的从来不是您的手腕有多狠,而是您有多不忍心。”


“你拿什么赌?”


“My Future。”王嘉龙笑了,“反正……我也找不到光看不见明天了。”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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